幹掉北條廣野，其實張子川自己就能辦到，之所以讓餘漢生去，主要目的就是為了把他拉下水。

餘漢生心裏其實清楚張子川為什麽要這麽做，由始至終他都很抗拒這件事情，但因為老娘的緣故，即便是知曉這件事的利害關系，他還是選擇項張子川等人妥協，決定幹掉北條廣野。

張子川覺得餘漢生總算幹了件人幹的事兒，可他並沒有就此信任餘漢生，所以，在餘漢生勉強答應出手後，他就喬裝了一番，緊緊地跟在餘漢生的身後，回到了北洋工學院。

霍老九一開始並不答應張子川跟隨餘漢生回到北洋工學院，因為他害怕餘漢生變卦，把張子川出賣了。

可張子川卻不擔心，只是當著餘漢生的面，囑咐了霍老九一句：“但凡有什麽風吹草動，就讓餘老夫人陪葬便是。”然後安安心心地和餘漢生走了。

餘漢生在走之前倒是打著以命換命的方式來贖回老娘，但聽完張子川的話之後，他就徹底打消了這個念頭。一個人真的到了不怕死的地步，那可是非常可怕的，所以，餘漢生在這一路上一直都表現的無比配合。

“餘先生，有幾個問題，想問問你。”實驗室裏，擺弄著各種試劑的張子川輕輕說道。

餘漢生覺得張子川的稱呼有些乖乖的，聽著客套，卻又無比刺耳，“你說……”

“李岳山是不是你殺的？”張子川擡起頭來，嘴角含笑地說道，這個時候，說這些其實並沒有什麽用處，但他依然執拗地想要知道這一切，“另外，劉大同的死……和你有沒有直接聯系？”他一邊說著，手中的活一邊不由自主地緩了下來。

餘漢生看著張子川，忽然笑了起來，“你在很早的時候就在調查他們的死因了吧。”

他掙紮地嘆了口氣，眼色帶著幾分矛盾，但隨後又露出一副心安的神色，道：“他們的死確實和我有關，但他們並不是我殺的。殺死他們的是他們自己…………是他們自己幹了一些不該幹的事……”

餘漢生不斷地麻痹自己，以借此求個心安。

他覺得李岳山和劉大同生前做的那些事觸動了某些人的利益，死不過是遲早的事情，所以並不認為這一切的罪過都得抗在自己的肩頭。

“嘖嘖……”張子川冷笑了兩聲，笑聲令餘漢生有些發毛。

“東西我已經配制好了，怎麽運用它，就交給你了。”張子川突然話鋒一轉，將一劑配置好的藥水用一支橡膠管裝了起來。

橡膠管內裝的是由高純度酒精和乙酸鉛配制而成的類蓖麻毒素。這種毒素能夠輕易地損傷肝腎等實質器官，使器官發生出血、變性活病變壞死，並能凝集和溶解紅細胞，抑制麻痹心血管和呼吸中區，從而致人死亡。

餘漢生接過橡膠管，身子不由地顫抖了起來，他知道自己將要做的事情有多麽可怕。

“餘先生！咱們走吧。”張子川沖餘漢生笑了笑，然後像來時一般，半遮著臉頰。

餘漢生有些木訥地應了一聲，然後恢覆了些許血色，帶著幾分隱藏，把張子川領出北洋工學院，直撲馬大夫紀念院。

馬大夫紀念院自北條廣野入住的時候就有一部分日本人作為看守，而經歷過學院夜戰事件後，這裏儼然成為了日方的專屬醫院，所有來看病的老百姓不論尋醫、問藥，甚至是動手術都得排在日本人的後邊……

張子川和餘漢生抵達馬大夫醫院的時候，已經快接近傍晚了。

晚霞自遠方雲開，像是一灘灑在天邊的鮮血，十分惹眼。

“餵！你們的！什麽人？”看守馬大夫紀念院的日本士兵覺得張子川有點面熟，遂將張子川和餘漢生給攔了下來。

餘漢生不由自主地瞥了張子川一眼，有點避退的意思，但看到張子川那肅厲的眼神之後，他便又迎向了那名日本士兵，從懷裏掏出了一本帶有日本菊花文圖的特殊證件。

這證件是藤野平次自學院夜戰後給予餘漢生的，目的是為了方便他來往於日租界和華人區之間，方便他傳遞消息。

守在馬大夫紀念院的士兵一見到證件，馬上行了個軍禮，“長官好！”然後側過身去，給張子川和餘漢生放行後，往下一個前來看病就醫的人走了過去。

輕易避開查問的餘漢生在張子川的要求下，帶著張子川在醫院裏來來回回地走了好幾圈。

兩人這才發現醫院裏的嚴密部署，竟然比先前提升了好幾個等級，森嚴到幾乎每個病房外都有兩個日本士兵把守。

“張子川，還是放棄吧。人這麽多，就算成功了，你也很難逃出去的。”餘漢小聲說道。

張子川聞言，輕輕瞥了一眼，心裏很清楚餘漢生是怕受到牽連，便迎著餘漢生投來的眼，含笑說道：“我要是逃不出去，你也一定逃不出去。所以，還是別胡思亂想了，用心找一找北條廣野住在那間病房吧！”

他擡起頭來，眉頭一擰一舒，悄悄地推了餘漢生一把，往前走去。

當初北條廣野住在哪個病房裏，張子川還記得很清楚，但因為吳瀟捅了個簍子，所以他也不敢確定北條廣野是不是還住在當初那間病房裏。

於是，張子川便攛掇餘漢生到前臺走了一遭，以探病的名義，掃了掃住院信息。

張子川從信息裏發現一個關鍵點：現在的馬大夫紀念院內的醫生分兩撥人，一撥是替平民治病、偶爾充當助手的華人醫生，另一撥則是專門照料日本人的日本軍醫。

“北條廣野的病房已經問到了，你打算怎麽辦？”餘漢生左看看右瞧瞧，站在一群來回巡邏的日本士兵之間，總是帶著一點心虛。

“不急，我突然有了新的想法。”張子川咧著嘴，低聲道：“幹掉一個北條廣野好像不解氣……”

餘漢生猛地一怔，他看到張子川嘴角揚起的笑容，心底頓生寒意，“你……想幹什麽？”

他看著身前這張熟悉卻又陌生的面孔，心頭不禁有些哆嗦。

“沒幹嘛，去藥劑室瞧瞧。這裏這麽多日本人住院，藥劑室一定很熱鬧。”張子川淡淡說道，仿佛在述說著一間激平常的事情。

餘漢生聽張子川這麽一說，當即想明白了。他這是想往日本人的藥劑裏加點料啊！

“不用看著我，我想做的，就是你想的。”張子川仿佛洞穿了餘漢生的心思，口吻自然淡定地說道。

餘漢生看著張子川，忽然發現最後一絲熟稔也已經煙消雲散了，好像從頭至尾，都從來沒有認識過張子川一般，突然就楞了起來。

“走吧，你好好合作，我保證你和你娘都沒事。”張子川胸有成竹地說道，隨後推了推餘漢生，晃晃蕩蕩的尋到了藥劑室的所在。

藥劑室在一個回字形的樓梯口旁，外邊坐著幾名打著吊瓶的日本病人，裏邊人很多，絕大部分穿著日本的軍帽，只有幾個打下手的帶的是大白帽。

“走！”張子川逼著餘漢生往藥劑室的大門走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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